南宫寂几乎气得五脏颤痛,指着林阳手指打颤,说:“你何以败坏我的名声,不识音律者,岂止我一人,你身边这位苏家公子,不不亦如是?”不知为何,面对林阳,南宫寂便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,林阳却是冷冷一笑,拉过一旁的苏山,不屑道:“说你圣贤之书白读了,你还不承认,小山今年方才十一岁,与孩子相比较,可还要脸乎?”
南宫寂闻言,登时面若猪肝色。
事前被林阳气得尤甚,一时之间竟是忘了此事,苏山少年老成,平日里与他们交流,虽说时常受挫,可言辞之间却丝毫不似十一岁年纪,竟是一时忽略的苏山年纪,以其与自己比较,被林阳一击中的,瞬间无言。
“对对对,真不要脸!”苏山喜色掩藏不住,高声附和。
其他公子哥亦是反应过来,面容奇怪的看着两人,心中想要笑出声,却又不敢笑出声,只是暗自好笑:“南宫寂平素里翩翩公子,何时如此捉襟见肘乎?真是快哉!”平日里,碍于南宫寂身份,加之南宫寂才学却是出众,金陵年轻一辈之中,无人能出其右,故而平素里除了苏山这个总督小公子,其他人对南宫寂,尤为恭顺。
现今,眼前这个发饰奇怪,不似夏朝人装束模样的男子,竟是如此文思敏捷,重挫了南宫寂,在场多数人心中自是暗中开怀。
他们自然以为,林阳是与他们出了一口恶气。
南宫寂一时无言,片刻之后,方才强辩还口:“便是如此,苏山排除在外,你大可询问在座,可有几人能凭借音律入得坐席,怕是也不见得有几人吧?”说罢,南宫寂缓了缓口气,方才继续说:“我南宫寂以文采落座于此,有何不配,且沁雅阁虞大家曾言,前三席位,善音律者方能入座,我便落座于这第四席,唯有苏公子不要面皮,落座于第三席位,却是为与我斗气,某人却更厚颜无耻,落座于次席,却耍无赖……”
南宫寂话音铿锵,有种深深的不满与不屑之感,言语之中竟是将林阳和苏山都骂了一遍。
这下却是轮到苏山面色涨红了,他落座第三席,的确不是依靠真才实学,却是背靠父亲苏伦的面子,一时间亦做不得声,倒是林阳不屑一笑,说:“也罢,既然你要看看真才实学,那我便让你明白,什么是一山更比一山高!便以音律让你知晓,何为资格?”
说话间,林阳轻轻抚向腰间,取过那精致的小袋,南宫寂见林阳动作,面色忽然一愣,心想:“莫非此人还真有真才实学否?我承认之前他那首闺怨诗,吾难及也,难不成此人还善音律不成?”南宫寂半信半疑,眼神时刻不离林阳。
一管洞箫被林阳郑重取出,那精致的锦带和那管洞箫,皆是紫色,锦带乃是林阳被掳这段时间,骆婉一针一线绣出来,为的便是让大哥的这一管洞箫能有一个好的容纳之所,以后可随身携带。
骆婉心细,刻意做了一根挂绳,亦是做了一根绣着一根紫竹背带,这一管洞箫“南风”,可是长三尺三,算是颇长的,携带起来挂着容易磕碰,喜爱音律雅事者,对自己的乐器可是爱之若妻,磕着碰着,会心疼死的。
林阳亦是深感骆婉的深情,轻轻抚摸着箫管,南风箫在林阳离开之时,骆婉病情康复之后,不管白日有多忙碌,每每思念大哥,便会取之聊表情思,亦是细细擦拭,保养呵护比之于自己的身体发肤。
“林大哥要吹箫曲吗?可惜了,两位娘亲和家姊不在!”自从昨日,得闻林大哥箫曲之后,两位娘亲和家姊皆是爱上了,若是得知林大哥今日亦要吹箫,当后悔也,这件事可不能教娘亲得知。
顾横波未嫁之前,乃是京城有名花魁,琴棋书画这等娱人雅事,自然皆是精通,虽不似虞妃得一大家之名,可其所学,可列为一品之列,与那些大家之流,亦不过是半步之遥罢了。
顾横波喜欢音律,秦香兰亦如是。
秦香兰在京,亦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,大才女,自从顾横波入门以来,两人时常交流,对于音律的沉浸更深了。
只可惜,两位美人的音律,却只有家中的夫君和两名孩儿得闻了。
林阳将洞箫轻轻置于口下,那原本有些不屑的眼神,陡然变得安静而认真,随着第一个音流淌而出,低沉的箫音登时便让南宫寂及在座看不起林阳之人瞠目结舌。
南宫寂面色陡然变得阴沉,嘴唇微颤,想要说些什么,却是硬生生哽在喉咙,心中暗自懊悔:“今日我这是怎么了,为何与这个家伙面对,便会如此进退失据,虞妃既然将其列席于此,必然早已得知,此人擅长音律,昨日那箫曲,我本以为是虞妃写意而作,难不成会是眼前这家伙的手臂不成?”
《梁祝》,是林阳最喜欢的几首箫曲之一,梁祝之中的故事,亦是在林阳所生世界,耳熟能详的故事。
箫音婉转低吟,如泣如诉,就好像是有一名绰约的女子,在轻声低吟着,就算是没有听闻这个故事,那依旧让在场众人感受到一种由喜转悲,再由悲转喜的曲调,真可谓是如泣如诉。
古来文人雅士,皆重琴棋书画等雅事,便是不善音律者,若家中有些钱帛,也会聘请琴师,于家中雅奏宴请客人,是谓之文人风雅。
便如林阳所在世界那般,对于诗词的那句俗语:“熟读唐诗三百首,不会做诗也会吟!”一般。
箫声袅袅,便是南宫寂和林阳有嫌隙,亦是不得不心中暗叹一声:“此人颇有心计,竟是如此藏拙,看似咄咄逼人,竟是引我步步入套,如今交恶,怪不得爹爹多次在其手中吃瘪而无可奈何,如今已然交恶,说不得要与之多打交道,必须留一些心思才行,亦要将此事禀之于爹爹,此人非是池中之物也,需要提防留心。”
一曲罢,所有人面色均有些意犹未尽,台上虞妃眼中却是神采奕奕,心中暗暗想到:“这林公子还真是深不可测,本来箫技便以算是登峰造极,如此美妙箫曲,却是信手拈来,也不知是否是林公子自己所做?若是,真可谓是我大夏音律一道的幸事。”虞妃心中尤为满意,弟子柳如是美眸痴痴,她爱乐成痴,如此曲调让她沉醉,心中暗自思量:“今日之后,一定要留林公子下来,这曲子我爱极,必要他将曲子让我谱下来方能放其归去?不不不,这也不够,定是要从他手中多撬出一些好曲子来,否则绝不放他回去……”
林阳收起南风箫,目光平静而凛冽,他身量在男子当中算是高的,但南宫寂身量亦是不矮,只比林阳稍稍矮了两三寸,但此时见得林阳平静的目光,南宫寂竟是有些气弱,禁不住发声:“你这是在像我示威吗?本公子承认,你音律绝佳,但那又如何,这个位置是本公子凭实力得来的!”
“沽名钓誉罢了,所谓第一才子,不外如是!”
林阳语气嚣张,却是有些气人。
南宫寂有心要反驳一二,却是想到之前在林阳面前,输了文采,现在亦是输了音律,寻不得任何反驳之言,若是反驳,在人眼中亦不过是强辩罢了,恁得失了斯文,却又失了脸面,背上一个输人却不认的骂名。
在场之人,皆是世家大族,高门豪族的子弟,尽管人前或许不会闲言碎语,但难保家中不会闲言碎语,若是累及自己的名声,影响自己今后仕进,岂不是因小失大,多年积累名声,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金榜题名,可以应对那按察使的寻访,方可得擢,仕进高途。
默默平息心中怒意,南宫寂不怒反笑,微微拱手:“公子诚然高才,伏柳面愧至极,在此给公子致歉。”南宫寂,字伏柳,林阳凝眸看着恭敬的南宫寂,心中微微凛然:“此人倒是心机不弱,短短时间权衡利弊,竟能如此自折颜面,是个人物!”
那些公子哥眉头微佻,南宫寂平素里为人处世如何,他们是人尽皆知,何时见过其对人如此恭敬,就算在官学之中,面对各位夫子博士,都未如此恭顺,却是在一个无名之辈手下,如此自折颜面,让人疑惑,不知这南宫公子,究竟是意欲何为。
但南宫寂此时认输,那些原先附和帮扶南宫寂者,怎敢不附和之,便纷纷附和:“这位公子还望勿怪,先前所为,乃是不忿之,不知兄台高才,我等惭愧甚之,在此道一声抱歉了。”
紧接着,那些事前出言排斥者纷纷起身抱拳行礼:“多有得罪,还望勿怪……”这些人皆是文人家族,将来是要入仕谋个一官半职,如今便不能自损名声,于仕途不利。
毕竟那按察使,可不会考虑一个人背景如何,皇帝派人亦不会事先告知,谁也不知,这按察使将会是何等官员担任,故而人人爱惜羽毛。
当然,对于青楼韵事,却是不会影响名声,古来和名伶名妓交往者,风流韵事繁杂,亦如苏伦与顾横波这般,他与顾横波亦是偶然相遇,遂是互相倾心,苏伦迎娶之,非但没有损害苏伦和苏家的名声,却是更为助长了其名声,加之顾横波乃是个尤为贤德之女,且尚有智计,与秦香兰成为苏伦贤内助,一些政事处理,苏伦这位总督大人,都需与两位妻子商讨,每有善果。
“林公子妙音,虞妃深感蓬荜生辉,众位公子谦谦君子,亦不要伤了和气!”虞妃凝望场中,对着林阳轻轻一福,却是檀口轻启,那轻柔而温婉的声音,让人如沐春风,一瞬间那些公子竟都是言笑晏晏起来,纷纷对着虞妃恭维,恭贺之声不绝于耳,余音绕梁旋转。
南宫寂输了林阳,虽不好意思再继续向虞妃穷追猛打,但依旧翩翩君子,竟是赋诗赞叹林阳和虞妃的妙音,却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,顺阶而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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